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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毛、竇唯、張藝謀、楊麗萍……他拍誰,就是誰一生中最好的照片

那是1990年9月的一天,肖全敲開了三毛的房門。

三毛看著眼前青澀的青年,儼然一個帶著問題來的小記者,但她看了他帶來的作品,馬上就心領(lǐng)神會了,“你給他們拍得這么好,你得給我拍才行。”

拍攝的時間不足一個小時,三毛卻“演了自己的一生”,成了她定格人生最后一站的影像。

第二天三毛就要走了,肖全在暗房里熬了一夜,選出了30多張照片帶去給她。

三毛看到照片,自己也驚了,“你知道嗎,我十幾二十歲就梳著短發(fā)、背著包滿世界地漂,十幾年過去了,還是我一個人。你瞧,這是一個多么倔強(qiáng)的女人……”

三毛1990年在成都  肖全攝

成都小巷里隨性灑脫的三毛,是肖全最有名的作品之一。

此外,胡同里面無表情的竇唯,傾聽時眼神犀利的王朔,工作中一絲不茍的張藝謀,長城邊上翩翩起舞的楊麗萍……

肖全用了十年時間走遍大江南北,用鏡頭凝固了各路文藝大咖的某一瞬,然后把他們收錄進(jìn)攝影集《我們這一代》,由此聲名大噪,被稱為“中國最好的人像攝影師”,甚至有人說,他拍誰,就是誰一生中最好的照片。

《我們這一代》里的每一張照片,每一個歷史洪流里的人,這些人構(gòu)成了歷史語境的一部分,他們塑造了一個生猛而閃耀的年代,留下無法抹去的歷史記憶。

當(dāng)時去賓館說服三毛拍照,肖全帶的是一期《象罔》作為敲門磚,里面有他的攝影專輯,三毛看完果然很喜歡。

《象罔》是詩人鐘鳴、趙野創(chuàng)辦的地下刊物,第二期策劃了美國詩人龐德的專輯,照片中龐德深邃孤獨的知識分子形象,讓敏感細(xì)膩的肖全悲從中來,那一刻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:

“我也要為中國的知識分子拍這樣的照片。”

《象罔》雜志和龐德照片

“為一代人存照”這個短暫的念頭,卻讓肖全花了整整十年去實踐。

那是一個什么樣的時代呢,清新,樸素,帶點兒生猛的理想主義,用作家查建英的話說:

“在八十年代,人們像對待初戀情人一樣癡迷地追求知識、追求創(chuàng)作,把閱讀、探索和思索作為生活中最大的愉悅,并且感到幸福,很浪漫也很詩意。”

80年代中期,退伍后的肖全留著長發(fā),成天跟一幫詩人、藝術(shù)家混在一起,跟鐘鳴、翟永明、何多苓、呂澎、易知難等人都混得挺熟的。這幫人長得好看,說話又好聽,肖全喜歡給他們拍照。

肖全雖不寫詩,但他身上有那代人的氣質(zhì)。他喜歡詩歌,至今仍能在柏樺的照片前面溫柔地背誦:“再見夏天,我用整個夏天同你告別……”

詩人柏樺 1993年3月 肖全攝

那時候,翟永明已經(jīng)憑借驚世駭俗的組詩《女人》震撼文壇,被譽為“中國最美女詩人”。翟永明的外表是有些野味的,但在肖全的鏡頭下變得安靜,眼眸深邃而神秘。

肖全認(rèn)為翟永明的外表是文弱的,內(nèi)心卻無比堅強(qiáng)。直到今天,翟永明一直對創(chuàng)作和思考保持著充沛的活力,她開的白夜酒吧,后來成為了藝術(shù)家的聚集地,也是成都文化圈的重要據(jù)點。

翟永明 肖全攝

那年頭,大家把自由和尊嚴(yán)看得很重要,詩歌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理想和信念,一種表達(dá)自由和真善美的藝術(shù)。

趙野工作以后不能忍受朝九晚五、看領(lǐng)導(dǎo)臉色的日子,24歲那年就不干了。那干什么呢,做詩人是毫無疑問的,寫作肯定是要的。

之后他們一起做《象罔》,印發(fā)不多,但圈內(nèi)影響不小,倆人都覺得挺神氣挺了不起的事情。

趙野認(rèn)為,那代人承受的壓力跟今天比起來要小得多,大家不太具體考慮房子、車子和票子的問題,社會還沒這么拜金和攀比,沒錢花也不覺得是什么不得了的問題。

“而這之后,一切都不一樣了。”

肖全還沒有“時代”意識,就已經(jīng)有機(jī)會貼近一個時代的脈搏。

1986年,正值“星星詩歌節(jié)”在成都舉辦,顧城、北島、舒婷等人都到了。肖全與顧城只見過一次,就為顧城拍下了代表肖像,就是那張著名的窗口夫妻照。

很多人以為那是在家里拍攝的,其實是在成都花園酒店一樓的房間。肖全覺得應(yīng)該有家的感覺,便讓顧城、謝燁夫婦倚著窗扉,還把窗口也拍上了。

顧城和謝燁在成都花園酒店  肖全攝

詩歌節(jié)的重頭戲當(dāng)然是詩會,每次詩人朗誦結(jié)束,臺下的觀眾都會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,大家對這幫詩人頂禮膜拜,人人都帶著小本子索要簽名,把詩人的休息室圍得水泄不通。

顧城對于被粉絲圍堵有些不耐煩,但他對參加詩歌節(jié)還是很高興的。他收到100塊“舞臺演出費”,激動地說成都人民太好了,愿意這么一直演下去。

顧城在望江公園  肖全攝

肖全跟拍了詩歌節(jié)全程,他們還去了望江公園,大家玩得像個純真的孩子,顧城和謝燁把竹藤編成花籃戴在脖子上。

北島對這些沒興趣,坐在草地上讓肖全拍照,舒婷則給大家講述她在國外的經(jīng)歷:在西方,婦女冬天也露著小腿,進(jìn)大廳有人給脫大衣,當(dāng)然你得給人小費。

這也是“十大詩人”最后一次聚首,肖全最喜歡那張竹林里大合照,大伙都笑得特別開心,謝燁還躲在顧城的后面,羞答答地牽著舒婷的手。

顧城、舒婷、謝燁、北島

在回去的車上,北島帶著大家唱《三套車》。結(jié)果大家都唱嗨了,車內(nèi)聲聲震耳,車外人人聽見,但大家都特別過癮。中間一段北島忘詞了,所有人笑作一團(tuán)……

肖全說:“那時候的快樂,就那么簡單。”

北島  肖全攝

回京后,肖全給顧城郵去照片,顧城則給他寄來了詩集《黑眼睛》,并寫下了兩行字:“那些花兒已經(jīng)走遠(yuǎn)了。給肖全”。

那些花兒,確實已經(jīng)走遠(yuǎn)了。

曾在《一代人》中寫下“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/我卻用它尋找光明”的顧城,后來用一種極端的方式走向毀滅。

千禧年,人民文學(xué)把詩歌獎頒給了兩個人,一個是海子,另一個是食指,他們一個死了,一個瘋了。

肖全第一次見到食指(原名郭路生),是1993年的北京某精神病院。這位被譽為“朦朧詩鼻祖”的天才詩人,一見面就上來握住肖全的手。

詩人食指  肖全攝

當(dāng)他知道肖全拍的都是自己的朋友,還一個個問近況,芒克最近干嘛呢,陳凱歌最近怎么樣啦,崔健這人牛逼啊……

問完,他又說自己不想出院,反復(fù)強(qiáng)調(diào)“出去干什么呢?我是瘋子。”

要知道,這個“瘋子”20歲就寫出了代表作《相信未來》:

當(dāng)蜘蛛網(wǎng)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,

當(dāng)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,

我依然固執(zhí)地鋪平失望的灰燼,

用美麗的雪花寫下:相信未來。

肖全第一次聽說“崔健”這個名字,是某一年的中秋夜,詩人萬夏、畫家田野等一幫人帶隊去成都郊外游玩,男男女女點著蠟燭跳舞。田野放了《一無所有》,說是崔健給他的。

后來,崔健的“新長征路上的搖滾”全國巡演來到成都,肖全和朋友們奔走相告,當(dāng)晚崔健手持一面旗幟從后臺沖了出來,頓時全場一片歡呼,肖全和素不相識的人們手挽著手,排山倒海地?fù)u著、唱著、哭著……

崔健演唱會上男孩 肖全攝

肖全帶著那晚拍的照片找到崔健,這才有了后來他跟崔健到新疆再回北京的一系列照片。

一次演唱會結(jié)束,肖全陪崔健去電視臺取錄像帶,途中他看見一堵舊墻來了靈感,操起機(jī)器讓老崔不停地變換姿勢。一分鐘后,崔健的代表肖像誕生了。

崔健  肖全攝

久而久之,肖全跟北京的搖滾音樂圈也混熟了,他住到了丁武家里,期間拍了竇唯、何勇等人。

他去竇唯家里,打電話過去接的還是王菲。肖全陪他去胡同小店吃油條,然后兩個人在清晨的小巷子里游蕩。

竇唯 1993年9月  肖全攝

在竇唯家里,他放了剛錄制完的《黑夢》給肖全聽,自己則躺在床上冥思,他始終處于沉默狀態(tài),好像永遠(yuǎn)待著音樂里。

竇唯 1993年9月  肖全攝

何勇和崔健一樣都在民樂家庭長大,他經(jīng)常在旁邊看崔健的樂隊排練,決心要做搖滾;以一首《姐姐》成名的張楚,身上有一種憂郁、蒼涼的“詩人氣質(zhì)”。這三個人,一詩一酒一散文,日后被人稱為“魔巖三杰”。

何勇 1993年9月 肖全攝

張楚在深圳  肖全攝

肖全在丁武的家里只能打地鋪,因為房間很小,張炬等哥們兒經(jīng)常聚在這里寫歌、排練。可就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下,四個長發(fā)飄飄的熱血青年做出了驚世駭俗的專輯《夢回唐朝》。

唐朝樂隊在新疆  肖全攝

還在中戲上學(xué)的李亞鵬,被唐朝的音樂震撼到了,發(fā)誓要把搖滾之火帶到自己的家鄉(xiāng),于是到處拉贊助,湊了近十萬塊把唐朝請到了新疆。

肖全跟著樂隊來到新疆,見證了搖滾樂給新疆人民帶來的震撼。那場面、那躁動,就像一年之后內(nèi)地?fù)u滾在香港紅磡怒放的預(yù)演。

李亞鵬、王學(xué)兵帶領(lǐng)家鄉(xiāng)人民聽搖滾

大家都以為,搖滾最好的時代來了。

然而沒多久,張炬走了,何勇“瘋”了,唐朝“散”了,搖滾圈的轟然倒塌讓人措手不及。張炬出車禍那天,距離他25歲生日僅7天。

那些花兒,逝的逝,老的老,散的散。

好在曾經(jīng)有人,紀(jì)錄下了他們綻放的模樣。

陸陸續(xù)續(xù)拍了一些人,也讓肖全在文藝圈有了點名氣。

他干脆借了點錢,出走成都,為了“我們這一代”奔走大江南北,到長沙拍殘雪,到上海拍王安憶,到南京拍蘇童,到西安拍賈平凹,到北京拍史鐵生和王朔……

拍王安憶是作家陳村推薦去的,她和很多女人不同,偏偏不喜歡那種把自己拍得漂漂亮亮的照片。唯有一張她很滿意,那是肖全陪她買菜的路上,在小巷子里隨手拍的。

這是一條有故事的巷子,左拐,張愛玲的弟弟就住其間,弄口則對著傅雷的家。

王安憶在上海  肖全攝

有一次,肖全用這張照片作為一個展覽的海報,王安憶給他發(fā)了一條短信:

“那照片真的好。那一片舊房已經(jīng)拆掉,許多故人故跡也消失了……謝謝你當(dāng)年給我拍照。安憶。”

肖全看了賈平凹的《哭三毛》和《再哭三毛》以后,就決心要去陜西找他拍照。

賈平凹在家里光著厚實的大腳,他夾著煙但并沒好好抽,肖全也沒有好好拍照,兩人大部分時間聊起了三毛,這是他們?yōu)閿?shù)不多的共同話題。

賈平凹1991年8月 肖全攝

肖全鏡頭下的三毛,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,臉上寫滿了故事,就像賈平凹對她的評價:“三毛不是美女,一個高挑著身子,披著長發(fā),攜了書和筆漫游世界的形象,年輕的堅強(qiáng)而又孤獨。”

賈平凹跟三毛神交已久,三毛曾發(fā)出希望可以來西安,向賈“借一輛舊自行車到處轉(zhuǎn)轉(zhuǎn)”的請求。賈平凹回信:我們就一塊騎舊車子去一般人不去的地方逛逛……

三毛在成都  肖全攝

三毛和肖全之間也有一個約定,在成都小巷一別,他們相約下一年一塊去旅行,他幫她完成旅行畫冊。

當(dāng)肖全還想著去哪里旅行的時候,當(dāng)賈平凹還在等待三毛回信的時候,三毛自殺了。

肖全想去參加她的葬禮,妻子安慰他:“三毛沒有葬禮,只有生日。”

三毛和肖全

一路向北,肖全來到北京,見到了仰慕已久的史鐵生,他光著膀子坐在輪椅上,妻子陳希米穿著稀松平常的裙子,旁邊是她的手杖。

肖全靜靜打量屋子里的一切,物件的擺放像極了一個家該有的樣子,就像鐵凝對這兩口子的描述:“這個充滿面包香的家,整潔、樸素、溫暖,那樣的有尊嚴(yán),他們過的每一天,都那么有情有義。”

史鐵生和陳希米在家中  肖全攝

在北京,肖全還見到了正在給張藝謀寫《秋菊打官司》的劉恒,他指著桌上的大餅說:“這是張藝謀吃剩下的,他去機(jī)場接鞏俐了……”

也許因為都當(dāng)過海軍,惺惺相惜,劉恒又把肖全介紹給王朔。

彼時的王朔已經(jīng)聲名大振,各種采訪、約稿不斷,結(jié)果拍照那天又有其他采訪,于是王朔那張認(rèn)真傾聽的表情成了他標(biāo)志性的肖像。

王朔1993年2月  肖全攝

在北京,王斌找到肖全,請他為張藝謀的電影《搖啊搖,搖到外婆橋》拍照。

王斌是80年代最早的一批自由撰稿人之一,他向張藝謀推薦余華的小說《活著》,自此成為張的文化顧問,兩人開始了長達(dá)16年的合作。

肖全來到王斌家里,幸運地見到了恰好在場的余華,他低調(diào)而沉默,總是露出憨憨的笑容。

余華1993年2月  肖全攝

三人從屋里出來,街上大雪紛飛,年輕的余華在43路公交車終點站團(tuán)結(jié)湖的站牌前,在漫天風(fēng)雪中凝視著鏡頭,一張孤獨又倔強(qiáng)的臉,就像他那些直指人性的文字。

當(dāng)時余華身后還是一片荒蕪?fù)獬牵缃竦膱F(tuán)結(jié)湖車站,高樓林立車水馬龍,人心卻荒蕪了。

余華、陳凱歌和張藝謀,都是恢復(fù)高考后第一批走進(jìn)考場的青年。

此前在印刷廠“趴著干活”的陳凱歌,在面試中朗誦了一首食指的詩歌,此后考進(jìn)了北影導(dǎo)演系。

肖全見到陳凱歌時,明顯感覺到那一刻他心情的復(fù)雜,那時《霸王別姬》剛上映不久,外界飄滿了關(guān)于他的各種傳說。

交談中,肖全覺得這是一個十分孤獨的導(dǎo)演,“我清楚感覺到了站在我鏡頭另一端的人,是一個多么有教養(yǎng)的虛懷若谷的藝術(shù)家,否則他沒有這般表情。”

陳凱歌1993年3月  肖全攝

和陳凱歌同一屆考進(jìn)北影的還有張藝謀,他選的是攝影系。

肖全眼里的張藝謀,敬業(yè)、講義氣,他每天在劇組里跟所有人一起啃盒飯,也會打趣:“肖全,我的電影一般都是幾十個國家發(fā)行的,如果你把底片弄丟了,全世界都要追殺你!”

張藝謀在片場吃盒飯 1994 年 12 月  肖全攝

電影《搖啊搖,搖到外婆橋》開機(jī)時,鞏俐還為張藝謀按摩、理發(fā)。在劇組里,肖全一直不敢跟鞏俐走得太近,感覺張藝謀全身都長著眼睛,盯著鞏俐。

1994年的最后一天,肖全按捺不住了,趁著張藝謀沒注意,他走到29歲的鞏俐身邊說:“小姐,生日快樂!”

鞏俐愣了一下,看了看時間,笑了:“謝謝你,肖全!早上好!”

鞏俐1994在蘇州 肖全攝

電影殺青后,張藝謀和鞏俐這對“黃金搭檔”已經(jīng)不歡而散。張藝謀看著肖全拍的照片說:“剛開機(jī)那陣我還挺年輕,戲拍完了,我怎么老成這樣了?”

說完他又笑了,臉上出現(xiàn)了一堆褶子。

攝影師出身的張藝謀  肖全攝

姜文在跟著張藝謀演完《紅高粱》之后,心里總琢磨著:我以后也要自己拍電影去拿獎。后來他把王朔的《動物兇猛》搬上銀幕,果然得獎了。

見到姜文那天,他剛拍完《陽光燦爛的日子》,站在屋檐上讓肖全拍,俯視鏡頭的角度,有一種睥睨眾生的驕傲。

姜文1995年3月  肖全攝

陳凱歌、張藝謀、姜文、張抗抗、張元、陳沖……肖全給這些人拍照的1994年前后,也是中國電影最好的幾年。多年后,曾跟陳凱歌和張藝謀都有過合作的編劇蘆葦,回憶起那個年代時連連惋惜:

 “拍《霸王別姬》和《活著》的時候,我特別高興,覺得我們終于起步了。可沒想到,那就是我們的終點。”

離開張藝謀的劇組后,肖全回成都過年,把相機(jī)和酬金放在何多苓的吉普車上,然后大伙去吃火鍋,出來就被偷了所有家當(dāng)。

翟永明讓肖全趕緊讓張藝謀幫忙寫信給公安局,沒想到張藝謀還真寫了。結(jié)果一天早晨,何多苓給肖全打電話:“你娃還在睡嗦!媽喲,相機(jī)找到了!”

畫家何多苓,他身后是翟永明  肖全攝

像這樣插曲還有很多,比如被王朔拒絕了兩次,在殘雪家院子門口枯等三日,被芒克破口大罵等等……

芒克埋怨肖全把他拍變形了,他妻子也認(rèn)為近乎歪曲“事實”,他還要求肖全把寄給雜志的照片追回來……當(dāng)時肖全用的是24mm的廣角鏡頭,拍人像是稍微變了點形,在今天看來卻有一種超現(xiàn)實主義的味道。

詩人芒克 1993年9月  肖全攝

時間再往前推,肖全在部隊時父親給他寄了180塊錢,他用這筆錢買了人生中第一部相機(jī),海鷗205。在別人看來只是一個玩具,肖全卻想來一場“很大的折騰”。

青春可不就是要折騰嘛,那些年肖全以流浪漢的架勢擠在人滿為患的火車過道里,為那一代的藝術(shù)家留下他們風(fēng)華正茂的瞬間,沒提到的名單還有很長,呂澎、王廣義、張曉剛、張棗、扎西達(dá)娃、何訓(xùn)田、朱哲琴、陳丹青……

他們都是“這一代”的參與者,同時也是見證人。

陳丹青 1995年10月  肖全攝

肖全的攝影走向“職業(yè)化”是因為楊麗萍。

1992年春天,楊麗萍在看了肖全拍的三毛之后,請肖全為自己拍照,照相機(jī)變成了他的飯碗。三毛就曾塞給肖全一個300元的紅包,肖全怎么也不肯要,她說你拿著,你還要買膠卷的。

如果說三毛以強(qiáng)大的精神力量讓肖全頂禮,楊麗萍的美則是吸引肖全的磁石。

帶著發(fā)現(xiàn)的激情和快感,他們爬上了慕田峪長城,楊麗萍白綢裹身、長發(fā)飄飛、鬼魅起舞的那一刻,肖全雙膝跪地,像一個信徒,虔誠地按下快門。

楊麗萍 1992 年春天  肖全攝

楊麗萍獲得全國舞蹈比賽創(chuàng)作一等獎時,別人問她:為什么你能獲獎?她脫口而出:因為我沒有對手。

這也許就是藝術(shù)家的底氣和傲氣吧,舞蹈藝術(shù)家趙青曾說:楊麗萍的前世是散花女,她一生都在用舞蹈的方式尋找快樂,來供養(yǎng)諸佛,神靈和眾生。

楊麗萍 肖全攝

又過了幾年,楊麗萍已經(jīng)從長城邊上的仙女,成長為人人皆是的藝術(shù)家。在云南拍她時,肖全哭了,“她闊達(dá)了,開屏了,就像孔雀一樣。”

肖全鏡頭下的楊麗萍,時而妖魅,時而精靈,充滿那個時代的儀式感和神圣感,也是“我們這一代”的美的象征。

楊麗萍和肖全

如果說肖全的鏡頭下還有一個比楊麗萍更美的女人,那只能是易知難。

易知難是80年代成都文藝圈中一個搶眼的女子,有天她突然對肖全說:“我認(rèn)識你那么久了,你還沒給我拍過一張照片。”

兩人一拍即合,拍照的地點選在了易知難的琴房,她慢慢地抽煙,拿著煙灰缸倚靠著鋼琴,墻上掛的是陳逸飛的油畫復(fù)制品。她在想著自己的生活:她要靠演出掙錢,養(yǎng)活在北京舞蹈學(xué)院進(jìn)修的丈夫……漸漸地,淚水在她的眼里打轉(zhuǎn)。

肖全轉(zhuǎn)身看到這一幕,輕悄悄按下快門,那一瞬間動人的美留在了膠片上。

易知難 1990年5月  肖全攝

易,知,難。她的美就像她的名字,亦虛亦實,讓人捉摸不透。她渾身散發(fā)出的靜謐和憂傷,讓人舍不得把眼睛從她臉上挪開。

隨著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的到來,易知難的照片廣為流傳。這些沒有色彩,沒有被PS過的影像在這個時代美得離經(jīng)叛道,以至于大家都在紛紛解讀,她是誰,她從哪里來,要到哪里去?

易知難本可以借此成為紅人,卻在照片走紅后謎一樣主動隱身了。許多年里,很多媒體包括肖全本人都在試圖打探她的消息。

肖全和易知難

一年前的一個夜晚,易知難又收到了一條簡訊,某家媒體想要對她做一個采訪。易知難只回應(yīng)了四個字:今昔何惜。

今夕何夕,今昔何惜?

二十多年過去,或許他們都沒有了當(dāng)初的光華。許多人鼓動肖全再拍一次“我們這一代”,但始終提不起勇氣,大家都老了,年過半百的肖全剪去長發(fā),眼角已然布滿皺紋,一條條褶皺像老樹的根。

攝影家肖全

如今的肖全,更多時候把鏡頭對準(zhǔn)普通人,拍攝對象有警察、流浪漢、快遞員、志愿者等。他也有想過拍“這一代”的藝術(shù)家,但始終覺得還是“太薄了”,一切都顯得有些落寞。

今天的落寞,又襯托出“我們這一代”的逝去如此悲情而富有詩意。

那時候,大家都覺得自己得干點什么別人從來沒干過的事,也許穿得跟民工一樣,但那個神氣、驕傲的勁頭,藝術(shù)家旺盛勃發(fā)的才氣,全都被肖全記錄了下來。

那些黑白的畫面和灼熱的目光,至今仍在提醒著我們,他們曾有過一段“無比向往過精致、向往過自己思考的日子”。

那時我們有夢,關(guān)于文學(xué),關(guān)于愛情,關(guān)于穿越世界的旅行;

如今我們深夜飲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夢破碎的聲音……

幾年前北島參加一場講座,現(xiàn)場圍滿了粉絲。此時的他已經(jīng)不再有當(dāng)年的從容,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,沒辦法接受長時間采訪。

肖全跟他聊起那年成都的詩會,以及那天他帶領(lǐng)大家唱的《三套車》,那個畫面讓肖全印象深刻……

“你還記得那首歌嗎,那天你領(lǐng)唱的那首歌。”

北島愣了一下:“不記得了。”

在那場講座上,北島朗讀了保爾·艾呂雅的《自由》。詩里有一句話,也是肖全新書里引用的一句話:“此時此刻,我們絕大多數(shù)人正在自然而驕傲地老去……”

白巖松說,沒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容易的。我想說,沒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平凡的,亦沒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黯淡的。

就讓“我們這一代”的光芒留在他們那個時代,然后自然而驕傲地老去吧。

來源:視覺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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